不披婚紗著“戰袍”

一場疫情，讓他們的婚事一推再推；一場疫情，讓他們的愛情更加篤定。

——題記

出 征

“婷婷，你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，等你回來，咱們就結婚。”曾杰拉著王婷的手，滿眼期待地說。語氣中充滿了擔憂。

“放心嘛，我會的，等著我。”王婷簡短地說完就轉身上了車，眼淚奪眶而出。

一同出征的，還有王婷的同事楊春霞和市內其他幾家公立醫院的8位同行。從報名到出征，王婷都沒有哭過，不知為何面對曾杰的眼神，心里難過起來，還有種說不出的內疚。

昨天晚上11時許，廣安區人民醫院呼吸與危重癥醫學科微信群里，護士長轉發護理部關于援助湖北武漢應對新冠肺炎疫情的緊急通知。

王婷就是這個科室的護士之一，當她看到這條消息后，沒有猶豫第一個就報了名。

當時，她的未婚夫曾杰就在身邊，但她并沒有向他提及這件事。她想等緩些時候再告訴他，不讓他過早擔心。

誰知就在當天夜里凌晨2時許，護士長打來電話，讓她做好準備，天亮就到醫院集結出征湖北。她趕忙答應，并立即起床收拾行李。

盡管她小心翼翼，還是把曾杰給吵醒了。

“你在收拾什么呀？三更半夜的？”被吵醒后，曾杰問。

“曾杰，我……我明天就要去支援湖北，正在收拾東西。”王婷只好說出了實情。

“什么？明天就去湖北？咋沒聽到你說呢？什么時候報的名？”曾杰翻身而起，追問道。

“昨天晚上11點過，在科室微信群里報的名，我也沒想到這么突然！”王婷說。

于是，曾杰起床幫著王婷一起收拾行李，后來兩個人也沒了睡意，一直待到天亮。

這天是2020年2月13日，第二天就是“2.14”情人節，原本說好的“情人節”就去民政局辦結婚證，但不得不又一次再往后推了。

兩人早在年前就計劃著結婚的事，辦證的日子就定在“20200202”這天。這是難得一遇的“完全對稱日”，有著“成雙成對”的美好寓意。

在1月18日，王婷所在的四川省廣安市廣安區人民醫院接到上級部門緊急通知。新冠肺炎疫情突襲，醫院對此高度重視，全院職工取消春節假期全力投入戰“疫”工作，王婷和未婚夫曾杰也取消了領證的計劃。

兩人商量改在“2·14”情人節也不錯。結果2月13日凌晨接到出征湖北的通知，領證計劃也只能繼續往后推。

援助湖北的廣安醫療隊出征，市委書記李建勤為他們“壯行”。曹文芳 攝

其實，從報名請戰那一刻，王婷就做好了全力投入戰“疫”的準備，早在醫院發出倡議書時，她第一個報了名。但因醫院考慮先由感染科和重癥監護室醫護人員上第一批，她就處在待命狀態。

沒過幾天，醫院又發出戰“疫”志愿者倡議書，各科室積極響應，踴躍報名。王婷所在的呼吸與危重癥醫學科請戰書上，落滿了密密麻麻的簽名和鮮紅手印，其中一枚手印就是王婷按下的。

此次支援湖北的名額有2個，王婷沒想到自己竟被醫院委以重任，更沒想到這么快就要出征。她明白，無論如何，都要拼盡全力去打贏這場疫情阻擊戰，沒有任何退路。

當時，四川省援鄂醫療隊第一批隊伍從大年三十開始出征，到第二批，第三批……到王婷所在的這批隊伍已經是省第八批援鄂醫療隊了。

成 長

王婷于1992年出生在廣安區白市鎮白蓮村一普通農家，上有一位大她2歲的姐姐，下有一位小2歲的弟弟，她排行老二。

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要養3個孩子還是有些吃緊，她的父母同多數農村人一樣，生下孩子不久后就雙雙外出打工掙錢，過年才回家一趟。

王婷三姐弟成了留守兒童。姐姐從小就在外婆家生活，王婷和弟弟由爺爺奶奶照顧。

爺爺奶奶體弱多病，在她5歲時爺爺去世，11歲時奶奶也永遠地離開了她。王婷的媽媽不得不告別云南的打工生涯，回到老家照顧她和弟弟。

窮人的孩子早當家，王婷從小就很懂事，學習成績優秀，放學回家后還要幫著媽媽做家務，輔導弟弟做作業。

2013年，王婷從川北醫學院護理專業畢業后應聘到成都一家民營醫院工作。就在那時，同學給她介紹了男朋友曾杰。

曾杰畢業于西南石油大學，當時在新疆克拉瑪依工作。兩人都覺得距離太遠不太現實，因此，兩人互加了社交軟件后，也很少互動。

王婷在成都工作幾個月后回到廣安，一次偶然的機會，得知廣安區人民醫院在招聘護理人員。她報著試試的心態投去簡歷應聘，后來順利通過了筆試和面試，成為了廣安區這家縣級公立醫院職工中的一員。

王婷先后在急診科、呼吸與危重癥醫學科從事護理工作，她勤奮上進，虛心好學，認真專研業務，熱情對待病人。以嫻熟的護理技能操作和溫馨的服務，贏得患者及家屬的好評。

2015年底，曾杰從新疆回家鄉廣安探親，因平時關注了王婷的微信朋友圈，這次回來鼓起勇氣直接約她見了面，后來兩人也成為了男女朋友。

春節后不久，曾杰的探親假到期，面臨分別，兩人難分難舍。

曾杰走后，兩人又因距離問題產生了一些分歧，鬧了別扭。

曾杰也因此很迷茫，異常苦惱。雖然他不想辭去這份待遇不錯的工作，但幾番思慮，權衡再三，他決定選擇愛情回到廣安。

2017年2月，曾杰辭職回到了廣安王婷的身邊，飄搖的愛情終歸于穩定。曾杰最后成功應聘到一家市級單位。

2019年底，憧憬著各種創意婚禮場面的兩人，因按揭的新房還未交付，曾杰和王婷兩人商量，決定將代市老家的農房簡單做粉刷，準備春節后就在老家舉行婚宴。

逆 行

春寒料峭，白衣逆行；壯士出川，勇往直前。

王婷所在的廣安市首支援鄂醫療隊一行10人，于2月13日上午乘車趕往成都雙流機場，與四川省第七和第八批援鄂醫療隊匯合，再統一乘飛機前往湖北武漢。

“你們3條好漢、7位‘仙女’奔赴前線，你們就是戰士，希望你們牢記使命，勤奮工作，為打贏武漢保衛戰、湖北保衛戰作貢獻，我在廣安等著你們平安歸來。”一路上，王婷的耳畔總是回響起建勤書記為他們“壯行”時的囑托。

到達武漢后，入住酒店，取行李，分清潔區、半污染區、污染區，消毒，洗漱，報平安，做完這一切已凌晨２時，疲憊的王婷這才沉沉睡去。

次日的工作就是培訓，比如穿脫防護服的培訓，院感知識的培訓，還有入艙出艙流程的培訓等。培訓老師嚴格要求大家對每一項都必須按標準反復練習，熟練掌握，否則極容易感染新冠肺炎病毒。

培訓結束，王婷掏出手機，突然看到曾杰發給她一個“520”紅包，還有一串長長的留言：“親愛的，三餐都要吃，睡眠要足夠。穿好防護服，杜絕冠病毒。保重身體，平安歸來，期待我為你戴上戒指的那一天，我們還有一生一世要走！”

她這才想起今天是情人節了，曾杰的留言讓王婷非常感動，心里暖暖的，眼眶也有些濕潤。

因長發易滋生細菌，又為節省洗頭時間，一同出征的楊春霞和張倩都將長發剪成了男士頭。王婷也狠狠心，讓隊友將自己留海給剪掉。看著鏡子里“陌生”的自己，她先是一愣，然后給了“她”一個信心滿滿的微笑。

王婷在武漢協和醫院腫瘤中心開展護理工作。照片由王婷提供

戰 疫

第三天，王婷進駐武漢協和醫院腫瘤中心10樓開展護理工作。第一個班，是從凌晨2時30分開始的夜班。上班途中，天空飄起了雪花，地上積了厚厚一層。寒風瑟瑟中，她祈禱疫情快點結束，春天早日來臨。

到醫院后，院感老師親自指導新來的護士穿防護服，耐心仔細幫她們檢查每一個環節。在反復檢查防護設施的密閉性后，王婷進入到隔離病房。

與上一班的護理人員進行床旁交接班，熟悉每個病人的生命體征、心理狀態、睡眠質量等。患者向他們說著感謝的話，讓她打心眼里開心。

記得有一次，王婷推著輸液車，來到一位中年女性患者床旁，認真核對姓名、性別、床號等，她稱患者為阿姨。

在為阿姨輸液時，壓脈帶系了好幾次才系牢，她感到抱歉，阿姨很理解。阿姨對她說：“有你們這樣負責任的態度，我們肯定能戰勝病毒的。”王婷聽到患者阿姨鼓勵她，很感動。

護目鏡起霧，視力降低，她在阿姨手背上努力去尋找血管，從“茫然”中鎖定清晰，這清晰來源于護目鏡片上霧氣散開之處。眼睛需要側著看，斜著看，上看，下看，左看，右看……眼睛看累了，小瞇會又接著看，直到找準血管。

消毒，進針，平時針入血管的落空感已不再靈敏，只有全憑經驗操作。

針已經進到一定的深度，可就是久久不見回血。王婷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，不好的預感襲來。再進針？拔針重新找血管？但擠壓軟管時皮下無腫脹，王婷猶豫片刻，再次擠壓，并調整針頭高度，沒想到回血出來了。她喜出望外，原來是針尖孔貼緊了血管壁阻擋了回血。

其實這對做護理工作的王婷來說，并不是難事。但因為要穿上厚重的防護服，戴上護目鏡和手套，一出汗，護目鏡起霧，就會影響視力，而手套隔著皮膚，感知度也沒有平時準確，但好在初戰告捷，阿姨免受了再次扎針的痛，阿姨也鼓勵她，能干，工作認真細致。

“王護士，你是從小平故鄉來的呀？今年多大了？”阿姨盯著她防護服上手寫的“廣安王婷”打開了話匣子。

“嗯，我今年28了。”

“哦，我家閨女和你差不多大，你到我們這里來，你爸媽肯定很擔心你的，姑娘，你在幫助我們的同時自己也要做好防護哦！”

“謝謝阿姨關心，放心吧！我們的專業防護是很到位的。”治療期間的幾句閑聊拉近了彼此的距離。

查房、觀察病情、監測生命體征、治療及生活護理……在完成一系列工作之后，時間已近上午10時。與下一班護士交班，出艙。

嚴格按照標準程序，進入一道道繁瑣的“關卡”，當脫去全副武裝的“戰袍”時，她看到穿在里面的洗手衣已被汗水濕透，頭發也在滴水。她感覺整個人都快要脫水了。

消毒、淋浴后第一件事就是喝水，一口氣她喝下了1000毫升。

當她回到住宿處，已過中午12時。

由于防疫物資緊張，為了節省防護服，醫護人員在上班期間不喝一口水，不上一次廁所。為避免“尷尬”，甚至還要穿上成人尿不濕。每次上班前，王婷堅持不吃不喝，每天工作8個小時以上，有幾次出現低血糖差點暈倒，她硬是挺了過來，逐漸適應了新的工作環境。

在武漢戰“疫”半個月后，王婷瘦了好幾斤，她打趣地說：“這減肥速度，杠杠滴！”

王婷在武漢協和醫院腫瘤中心護理患者。照片由王婷提供

王婷還關心病區里的老弱患者。病區里有位90多歲的高齡患者，生活不能自理，王婷為老奶奶打開水、喂飯、喂藥、協助翻身排便等，耐心地護理贏得老奶奶連聲夸贊。

一天，王婷給老奶奶做完護理，老奶奶拉著她的手感激地說：“你比我的孫女還好，你真是我的親人啊！謝謝你。”

患病期間隔離治療，親人不能在身邊陪伴，老人心里很孤獨。 她想到自己的奶奶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，也沒機會陪伴照顧。于是，她在心里說：一定要盡心護理好這位老奶奶。

“你就是我的奶奶。”王婷對老奶奶脫口而出說了這話。下班時，王婷總不忘去老奶奶病床前和她道別，老奶奶也是依依不舍，她們之間這種有愛的醫患關系溫暖了整個病區。

還有一位80多歲的張婆婆，在出院時用下跪的方式來感激他們，讓王婷記憶深刻。

張婆婆從住院開始就哭鬧著要回家，王婷和同事苦口婆心的勸說才讓她安下心來配合治療。

不久，張婆婆吵著要回家洗澡。王婷和同事打來熱水，耐心為她在床上擦浴，換上新的內衣。張婆婆的情緒才逐漸穩定下來。

可沒過幾天，張婆婆又因存折沒帶在身上，哭鬧著又要出院，王婷和同事向張婆婆撒了一個善意的謊，找來一張存折讓她放在腰間保管好，給她安全感。

后來張婆婆不再鬧出院了，病情也從重癥轉為輕癥。一天，她來到護士站，硬要將手中提的橘子給王婷他們吃。

“你們辛苦了，給你們吃。”這盛情著實讓人感動。曾記得給張婆婆喂中藥時，她說是要毒死她。王婷苦口婆心解釋良久，她才把藥喝下。如今看到張婆婆的轉變很是讓人欣慰。

20多天的朝夕相處，張婆婆和醫護人員建立起了深厚情誼，出院時彼此之間依依不舍。

“來，我們和張婆婆合個影，留個紀念。”王婷和同事攙扶著張婆婆出院，有同事提出和張婆婆合影。就在同事劉小林舉起手機準備拍照時，沒想到張婆婆突然跪在地上。

一陣驚愕后，王婷和同事馬上反應過來，趕忙把老奶奶扶起，并緊緊地抱住她。

“謝謝你們了，麻煩你們了，你們對我太好了，我要回來看你們的。”張婆婆哽咽著說。

“奶奶不哭，給你治病就是我們的工作，您要好好保重身體，相信疫情很快就會過去的。”王婷也流下感動的淚水勸慰著奶奶。

是的，疫情結束后，待來年，脫下防護服、摘下口罩再來看你時，定會給你一個沒有隔閡的擁抱。

凱 旋

在援助武漢協和醫院期間，王婷向所在的單位——廣安區人民醫院黨組織遞交了入黨申請書，表達了向黨組織靠攏的信念和決心。經單位黨組織研究決定，同意批準她“火線入黨”，成為了一名預備黨員。

2月下旬，病人陸續出院。

3月7日，王婷榮獲四川省總工會“同心戰疫”最美女職工稱號，并同時推薦納入省總工會省“五·一”巾幗標兵表揚。而比榮譽更令人欣慰的，是空出的病床一天比一天多。

3月中旬，他們圓滿完成新冠肺炎患者救治任務。

王婷護理的患者年齡大多在65歲以上，其中有數十名普通患者，近十名重癥患者，個別危重癥患者，均治愈出院。她所在的護理團隊做到了零缺陷、零投訴，患者滿意度近百分之百，受到武漢協和醫院領導的充分肯定和高度贊揚，并獲得“最佳心理疏導團隊”稱號。

根據國家衛生健康委指揮部安排，3月20日上午，又一批四川援助湖北的530余名醫療隊員啟程返鄉，王婷所在的四川省第八批援助湖北醫療隊廣安分隊也位列其中。他們在熱烈的掌聲、感謝聲以及鞠躬致謝中登上返程的大巴車。

城市的高樓上，居民們從陽臺、窗口紛紛探出頭來，向即將離別的醫療隊員揮手告別。有的揮舞國旗，有的不斷鼓掌。“謝謝你們，白衣天使。”市民們發自肺府的致謝聲此起彼伏，響徹樓宇間。

那情，那景，王婷終生難忘。

重 逢

春暖花開，英雄歸來；戀人重逢，相擁而泣。

4月3日上午，王婷和隊友一行10人，結束了在簡陽14天的集中隔離休整，家鄉廣安以最高的禮遇迎接他們凱旋。

“歡迎最美逆行者回家”“歡迎白衣戰士凱旋，你們辛苦了”“致敬白衣天使”……

當看到家鄉人民成群結隊的在街頭拉著橫幅、揮著手、舞著紅旗歡迎她們歸來時，她再次激動得熱淚盈眶。這淚水，有感動，有欣慰，也有勝利的喜悅。

時隔50天，當她再次伏在未婚夫曾杰的肩頭，她無法抑制的哭出了聲。這淚水，是思念，是平安，更是愛情的篤定。

“婷婷，你就好好哭個夠吧！等做我新娘那一天，就不許再哭鼻子了哦！”曾杰在一陣哽咽后，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說。

氣氛變得輕松起來。

王婷破涕為笑，用手捶了捶曾杰肩膀，心里卻像喝了蜜一樣甜。

四月的陽光，灑在身上暖暖的，柔柔的，似在無聲提示：漫長的寒冬已從身后走遠，并將越走越遠。

街道兩旁，三角梅、康乃馨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競相綻放，紅的、黃的、粉的，把廣安這座紅色旅游城市妝點得美麗而精致。

模糊的視線中，她仿佛看見自己脫下“戰袍”，穿上潔白的婚紗，挽起曾杰的手臂，緩緩走向婚禮舞臺，掌聲、祝福聲、歡呼聲響起……

作者簡介：

曹文芳，女，四川廣安人，供職于廣安區人民醫院。四川省詩歌學會會員，廣安市作家協會理事。文學作品散見《中華兒女》《中國報告文學》《星星》《散文詩》《關雎愛情詩》《新華文學》《詩人采風》《家庭與生活報》《大眾健康報》《中國詩賦》《中國鄉土文學》《北京詩人》《遠方詩刊》《廣安文藝》《巴中文學》《龍崗文藝》《北川文藝》等文學刊物及人民網、求是網、四川作家網等網絡文學平臺。有報告文學入選《2018四川報告文學》年度精選，有詩歌入選《2019四川詩歌年鑒》，有多篇（首）文學作品獲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