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總是相信,春天的力量是無窮的。經過一冬的釀春后,那積雪厚壓的大地,終將新綠萌動,萬物復蘇,生機無限。
——題記
一
己亥歲末,庚子新正。這個春節,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打亂了應有的氛圍和節奏。
早先幾天,從新聞和報刊上獲悉武漢“疫情”的一些情況,可沒想到它來勢兇猛。直到1月19日,鐘南山院士明確“人傳人”之后,我內心才感到一陣劇烈的震顫和隱隱的不安。
臘月二十六,時值大寒,我踏上了回鄉的路程。從工作地羌城水磨古鎮到家鄉古城松潘,約摸兩百來公里。順著盤山公路逆岷江而上,4個小時即可到達。
車行路上,熟悉或不熟悉的村莊從車窗匆匆閃過,沿途下起雨夾雪,濕漉花白的村莊,顯得靜謐而安詳。好在車上坐滿了全是興致勃勃回家過春節的人,倒也暖意融融。
車到古城,打開車門的那一瞬,漫天飛舞的大雪夾著寒風迎面撲來,像刀子一樣直刺肌膚。遠處的山巒、近處的村莊,全都被積雪覆蓋。兄弟和侄女早已站在風雪中迎接我,頭上身上已是裹滿大片的雪花。
晚飯時,家人團聚,聊孩子讀書、工作學習、瑞雪兆豐年等等話題,也談到了備受關注的武漢“疫情”。那不斷上升的確診數據,讓人有些揪心。
年三十的頭幾天,我漫步古城街頭,從南門到北門,從東門到鼓樓中心,大街小巷彩燈高掛、國旗飄揚,人們熙來攘往置辦年貨,那一張張不同的臉上都洋溢著同樣的喜悅。
或許是幾年都沒回家鄉過春節的緣故。見此情景,這才深感家鄉的年味依然是那樣的濃郁、濃厚、獨具特色。
年前《阿壩日報》《四川煙草》先后刊發我的一篇散文《記憶中的年味兒》,文中記錄和描述了家鄉人民過春節歡樂喜慶、物阜民豐的場景。此刻,這一場景再次在眼前得到顯現和印證,不由得心生愜意、心感慰藉。
除夕之夜,在家看《春節聯歡晚會》。晚會上特別安插了一個戰“疫”的節目,是詩歌朗誦。據說是節目單上沒有的,臨時現場直播,是唯一一個不需導演,不需彩排的節目。是的,一場為了人民生命健康的全民戰“疫”戰爭即將打響。當晚,我又得知了武漢封城的消息。
二
大年初一,朋友邀約岷江河畔“望江茶園”品茗。享受著古城冬日的暖陽,悠閑愜意地品茗,看湛藍的天空、斑駁古老的城門,看清澈透明的岷江河,緩緩地、靜靜地流淌,聽觀音閣傳來新年祈福的晨鐘,談笑風生迎新年……
突然,我們被一陣喇叭里傳來的吼聲驚住了。
“出門戴口罩,不準打堆,不準聚會,不準串門”。武漢封城,“疫情”緊急擴散的消息很快傳到古城松潘,傳到“望江茶園”。
政府人員、公安民警、街道村委會、志愿者、鄉村醫務人員組成的工作組,扯起橫幅,面戴口罩,正走街串巷挨家挨戶宣傳。
走出茶園,來到大街,行人寥寥無幾,商店、酒樓、茶園全都關門閉戶,客車停發,出租車、三輪車一律禁行。
疫情期間,古城有很多家都推遲了婚宴,四鄰村寨停止了文娛演出,所有的聚集性活動全部取消。人們積極響應號召,“宅”家不添“亂”。古城安靜了下來,那安靜中是一種責任與擔當,是一種守望與相助,是一種期待與祝福。
沒在戰“疫”一線,卻時時關注新聞。
看見因“疫情”被感染、被確診、或死亡的殘酷消息和冰冷攀升的數據時,就多了一份惆悵與無奈;
看見醫務人員、部隊官兵、志愿者們不顧自己生命安危,勇敢選擇逆行奔赴“一線”,同肆虐的病魔交鋒鏖戰時,就多了一份祈禱與牽掛;
看見公安民警不辭辛勞堅守崗位,城鎮鄉村社區工作者,挨家挨戶登記排查、測量體溫,反復宣傳時,就多了一份自覺與感動;
看見全國人民快速集聚戰“疫”急需物資,晝夜兼程送達武漢“一線”,共產黨員、各界企業、愛心人士捐款捐物時,就多了一份仁心與善舉;
看見新聞工作者、文藝工作者使命驅使、逆行一線,用鏡頭和筆記錄下一幕幕感人的歷史事件時,就多了一份振奮與敬佩……
我想到加繆·阿爾貝的《鼠疫》,想到北非一個叫奧蘭的城市。在突發鼠疫后,以主人公里厄醫生為代表的一大批人面對瘟疫奮力抗爭的故事。那些擁有“知其不可而為之”的大無畏精神的真正勇者。他們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,不絕望不頹喪,在荒誕中奮起反抗,在絕望中堅持真理和正義。
我在心中祈福,祈禱疫情中無數的“逆行者”戰勝疫情,平安歸來。
武漢加油!中國加油!
三
臨近上班的日子,還在為縣城沒發客車,無法返回單位而焦慮。辦公室主任打來電話,說單位推遲了上班的彈性工作制。要我在做好自身疫情防控的同時,可自行居家隔離辦公,也可在駐地煙草公司上班。
2月10日,我在駐地煙草公司上班了。早上天氣寒冷,距離單位也比較遠,在駐地單位春節值班的駕駛員彭林來接我。
此前一天,3名干部職工返崗居家隔離。彭林主動煮好一日三餐,熱情服務。而家在成都金牛區的他,因為疫情影響和堅守崗位,已有30多天沒有和親人團聚了。
上班期間,我開始瀏覽、關注單位發布在門戶網頁上有關疫情防控、居家自行隔離、推遲干部職工返崗、有序復工復產的通知精神。
而早在大年初三,單位領導班子,部分科長、主任,春節值班的駕駛員就在堅守崗位了,先后5次召開應對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緊急會議,落實行業、地方政府有關精神,部署疫情防控、復工復產工作。
全民戰“疫”,文藝界從不缺席。全國各地文學文藝團體,紛紛號召作協會員當好文藝“輕騎兵”。于是,我坐不住了。雖然沒在戰“疫”一線,唯有拿起手中的筆,敲響心中的鍵盤,守好陣地,拿出作品,為守衛“凈土阿壩”打贏 “疫情防控”保衛戰,發出好聲音,傳遞正能量。
昨夜,下了一夜的雪,早上天氣異常寒冷,街道冷清,行人稀少。彭林開車來接我,車轱轆碾壓在冰雪凝固的路面上,發出咕咕咕的破冰聲響。
路邊的柳樹上,被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積雪。細看中,許多的柳樹正在抽芽吐綠,展露出旺盛的生命力、生長力。剎那間,讓我感覺這就是釀春中萌動著的新綠生機。
如果不是透過車窗,抬頭看見路上行人罩在面部的口罩,我還差點忘記這個春節,正是趕上了“疫情”高發時期。
上班之余,安心“宅”在家中,與家人一起拉家常、話桑麻,多了幾分歡聚的親情。對我而言,讀書拉琴、構思創作、臨帖練字、倒也充實。
四
行動的力量是令人信服的,全民戰“疫”共克時艱,一刻都沒有松懈。在川西高原的古城松潘,疫情防控嚴格按照社區“網格化”進行。
偏遠的藏羌村寨筑起了“防護墻”,在海拔最高的村落設立了防護卡點,農區牧區的各族群眾有了生活物資的保障,社會各界、企業組織、商家老板愛心捐贈,紛紛向武漢伸出援助之手。
雨水過后的一個周末在家休息,實在悶得慌,邀約朋友去爬山、看風景、透透氣。一路上,三人行走在曠野,踏著腳下松軟的積雪,各自想著心事。
雪變軟了,再過幾天,就該挖蟲草了。說實話,我們就指望這個季節,上山多挖點蟲草,賣個好價錢。看來,今年是要放“黃”了,一個朋友說。
是啊,要不是疫情,過了大年初二,我就出門去廣東一家陶瓷廠打工了。就是想在家多呆幾天,可手上沒有多余的錢。我在這家陶瓷廠打工3年了,是記件工資,干得多,拿的就多。今年在家呆久了,心里還發慌得很,耍起沒有工資拿啊!我一大家子,老人有病,孩子讀書,都指望著我找錢養家糊口!另一個朋友說。
而就在兩天前,還在單位上班的時候,我收到了單位如期發放2月工資的銀行短信。
聽著眼前兩個朋友的傾述,再想想自己,的確是幸福的。頓時,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,讓我著實感受到了組織的溫暖和關懷。
這次疫情,在家滯留一個月,和父母兄弟姊妹相聚在一起的日子里,既感受到了家的溫馨,心里又滋生出了一種惆悵與牽掛。
父母年事已高,父親患有腰痛,母親總是無微不至地照顧父親的生活起居。在融媒體工作的大哥,白天忙于疫情采訪報道,晚上堅持為父親扎針施灸。我每次回家,看見慈祥的母親總是面帶笑容,說著開心的話題,做好可口的飯菜,而母親卻從來不言自己的苦。
總想為父母做點家務,盡份孝心。可每次母親總是不讓做,還不住說著鼓勵我的話,讓我好好上班,珍惜工作,不要想家。
驚蟄那天,我仿佛聽到了大地上空滾過的幾聲春雷。一大早,得知武漢多家方艙醫院休“艙”的消息,這標志著全民戰“疫”奪取了階段性勝利,實在令人振奮。
這天,接二連三的好消息不斷傳來。我接到了與我一起爬山的兩個朋友打來的電話,他兩在電話里高興地對我說:二哥,我已經坐上“春風行動”的專車,到達廣州上班了。二兄弟,今年蟲草還不能上山挖,鄉政府給我找到了一個適合的公益性崗位。
之后,我又接到了我的一位戰友打來的電話。我的這位戰友,退伍回鄉后,日子過得一直不太寬裕。年前,回家鄉過春節時,我特意為他買了禮物,本想春節期間一起聚聚,再親手送給他。由于疫情原因,我們只是在電話里相互問候。離開家鄉時,我托付自家兄弟一定代我把禮物交給他。
“老戰友,禮物收到了,謝謝你。我在雪山梁上的防疫卡點當志愿者啰!過去在部隊當兵,現在國家有難,我也要當好這個兵!”戰友在電話那頭說。
放下電話,我感慨唏噓,眼睛開始濕潤起來。
恍然中,我好像站在了雪山梁上,大地和我是如此的親近。岷山主峰的雪寶頂熠熠生輝,那來自大地深處的春雷,在驚蟄的寵動下滾滾而來。汩汩春潮,在漫透高原的陽光之后,正洋溢出勃勃生機。